几公里外,一间被临时征用的厂房中。
“你说你看到克劳斯在他们之中?”
冈瑟?施密特的瞳孔因愕然而收缩。
手则紧握着摩托罗拉对讲机,指腹因用力而感受到疼痛。
塑料外壳在他的掌心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的呻吟。
“他也是叛乱人群的一分子?”
对讲机的另一头,他的朋友,米勒牧师的声音在静电的嘶嘶声中停顿了片刻。
沉默如同一块沉重的、浸水毛毡,压在冈瑟的听觉神经以及心脏之上。
随后,答复传来。
“是的。”
“谁看到了?”
“杰克逊一家,玛利亚女士,还有老亨洛克。
他们攻击了圣犹大社区教堂,所有人都看到了。也包括我。”
冈瑟无言以对。
理性,如同厂房里的德马吉车床,精确地为他塑造事实——复数证人的交叉验证足以构成事实。
然而,感性却始终徒劳地试图让整个系统停摆。
他无法接受。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从我被赶出教堂后,我就没再见到他。
我现在开车在一百零一号公路上,准备去我姐姐家避难,但这里的情况……
这里比你们那里更糟。”
这同样属实。
冈瑟能从听筒的背景音中分辨出米勒牧师那辆老式雪佛兰旅行车内部的声音:
引擎在某个高转速区间吃力地轰鸣,雨刮器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徒劳地刮擦着干燥的前挡风玻璃,可能是机械故障,也可能是驾驶者极度紧张下的无意识动作。
“上帝啊,冈瑟,我本以为只要开上高速,找个有网络的地方就能联系到国民警卫队……但这里……这里就是地狱。”
米勒的声音陡然拔高,夹杂着风噪与轮胎的尖啸,
“他们在高速上开枪!有人在抢车!
该死,他们怎么在匝道口设置了哨卡?那是什么?是勃朗宁重机枪吗?”
话音未落,听筒里的世界瞬间被混沌吞噬。
一声刺耳的、仿佛金属被活生生撕裂的尖啸率先贯穿了冈瑟的耳膜。
紧接着是某种重物——或许是一辆车——被巨大动能抛起后砸在沥青路面上的、沉闷如悲鸣的撞击声。
最后,是一连串急促而密集的、如同冰雹砸落的枪声,
彻底将米勒牧师的任何话语都变成了无意义的碎片。
“发生了什么?米勒!”
没有回应。
信号的强度在仪表盘上急剧衰减,静电的噪声涨潮般淹没了一切。
最终,那代表着连接的绿色指示灯,带着一丝决绝,熄灭了。
冈瑟最终关闭了对讲机。
他的手臂肌肉贲张,将那台黑色的、棱角分明的通讯设备高高举起。
手腕绷紧,准备以最大动能将其砸在面前的铁皮工作台上。
他知道米勒牧师可能已经死了。
但在过去几小时内涌入他大脑的坏消息,其密度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人所能承受的阈值。
他宁可,或者说,他需要将这次通讯中断归因于设备故障。
这台对讲机可能是二手货,天线接口处有肉眼可见的磨损,电池盖也松松垮垮。
出错是极其正常的。
也许只是因为对方驶入了信号屏蔽区,也许是太阳耀斑活动干扰了电离层,也许是这台机器的晶体振荡器突然猝死当成,抑或寿终正寝。
最好是自己的设备出了问题。
无论是什么,都只是因为机器。
他举起的手臂,在最高点凝滞了片刻,最终缓缓放下。
这不是个糟糕的对讲机。
他需要和同伴们保持联系。
而对讲机,是在此刻紧急情况下唯一的通讯手段。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否定了自己方才的结论。
他刚才使用的是可能性,而现在则是根据必然性。
前者服务于期望,后者服务于行动。两者并不冲突。
“牧师那里怎么样?”
“他那里有些麻烦,不过没事。”
冈瑟一笔带过,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和他有着长期交情的中年男人,亚瑟·摩根。
他的衣着极其朴素。
一件卡其色的卡哈特工装夹克,领口已经磨损,露出白色的衬里。
一条李维斯501牛仔裤,膝盖处有些破损。
脚上,一双红翼牌钢头靴,鞋带上沾着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他是个水管工。
社区里最好的一个。
“我没想到克劳斯也会参与到这里面去,”
亚瑟的声音温和,似乎想平复他朋友激荡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