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双手,在颈侧的卡扣处熟练地操作。
伴随着一连串轻微的气密阀泄压声,那顶象征着神只与死亡的胡狼头盔被向上托起,然后被她抱在臂弯。
她的黑色长发如同一匹被骤然释放的丝绸,顺着颈部的曲线滑落。
某种意义上,这是一个堪称惊心动魄的时刻。
面具下,一张具备了某种古典逻辑的面孔,融合了尼罗河流域壁画的神秘线条。
五官立体、协调、停摆,每一处转折都仿佛经过黄金分割率的计算,皮肤呈现出均匀而富有层次感的蜜色,光滑得如同被大海耐心地珍藏了千年的珠贝,在光线下反射着一层柔和而明媚的光晕。
她摘下头盔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克兰普与沃尔普。
“他们不需要回避吗?”
“他们是公司的财产。”
我平静地陈述。
“明白。”
妮雅点点头,不再有任何疑问。
她略微思索,准备回答我的问题,却又摇了摇头,
小主,
“‘忠诚’所代表的内容太宽泛了,西拉斯先生。
请您告诉我,您想听哪方面的实情?”
“相较于真正为复兴部提供了绝大部分经费的合众国政府,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忠于公司,或者说,忠于我个人。”
我复述了克兰普方才所问问题的核心逻辑,
“如果这依然太宽泛的话——告诉我,在刚才,你为什么拒绝执行奥马利和克兰普的命令,放弃了对我攻击的机会。”
克兰普的身体前倾,像一头殊死搏斗的衰老雄狮,全神贯注到了凶狠的地步。
他盯紧了妮雅的嘴唇,生怕漏过任何一个音节。
但妮雅只是轻微地思考了一两秒,就轻描淡写地给出了答复。
“之所以不执行,是因为您更重要。
至于比较——合众国政府、公司,以及您个人,恕我直言,从我们的角度看,这并不是一回事,不存在比较的空间。”
这个答案对于克兰普而言,显然不够清晰。
我再次开口。
在继续追问前,我需要对一些前提稍作确认。
“你的行政管理和公共关系能力课程考核通过了吗?”
“通过了,B级与C级的考核都完全达标。”
“没想到你的英雄还要学这个,”
克兰普喃喃自语,语气里有着一丝荒谬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
我轻描淡写地将这个数字抛出。
他的表情立时显露出惊讶与震动,仿佛有人在他面前证明了一个早已被他视为公理的定律的错误。
但他没有再继续深究,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那很好,妮雅,”
我示意她继续,
“告诉我们的公民康拉德,为什么那不是一回事。”
“是,先生。”
妮雅颔首,她的目光转向克兰普,不再有任何回避。
阐述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像一位耐心的讲师在阐述一个基础但关键的概念。
“公民克兰普。
这其中的关系在于价值的归属与结构的稳定性。
虽然合众国政府的财政支出了复兴部构筑与运作的财富,但在这笔交易被执行的瞬间,其所创造的价值就不再归属于支付方,而归属于其所构建的那个‘系统’本身。
财富只是系统的要素之一,而系统的持续运转,才是价值的真正源头。”
“无论交易的组成部分如何变动,只要这个系统结构稳定,其价值便能维持。
在衡量要素重要性时,‘占比’、‘分布’,或者单纯的‘数量’与‘质量’,都不是决定性的。
真正决定性的因素,是该要素对于‘系统’的稳定性所起到的作用
——也就是它的独特性、不可替代性,与必要性。”
她顿了顿,确保克兰普能跟上她的逻辑。
“对于我们这些英雄所依赖的,这个‘付出服务以换取收益’的结构而言:
第一,政府。
它虽然提供了最多的财富,但它在结构中的可替代性最高。
任何一个能扮演国家利维坦角色、提供稳定税收、并愿意为公司支付开支的机构,都可以取代它的位置。
更直白地说,理论上,任何一个稳定、能够持续提供足量预算的经济实体,都可以将其取代。
第二,公司。
它的不可替代性远高于政府。
我们的一切收入、技术支持、后勤保障乃至身份合法性,都需要公司的系统来确认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