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那些话多可笑。老黄为了他,为了北凉,为了自己的剑途,最后死在武帝城头,而他这个被护着的世子,却连一句像样的感谢都没说过,连老黄的心意都没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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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 徐凤年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怎么这么傻…… 你怎么不告诉我……”
风更大了,吹得竹林 “哗哗” 响,像是在替老黄回应他。赵希抟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 他知道,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只能让徐凤年自己慢慢缓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凤年慢慢站起身。他抹了把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可眼神却变了 —— 没了往日的散漫,没了少年人的跳脱,只剩下从未有过的坚定,像淬了火的钢。
他抬起头,望向武帝城的方向 —— 那里隔着千山万水,看不见城头的血迹,看不见老黄的身影,却能感受到老黄最后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牵挂,有期待,有决绝。
“老黄,” 徐凤年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像在对老黄说话,又像在对自己立誓,“我要学武。”
风把这句话吹向远方,穿过竹林,越过山川,像是在回应老黄的战死武帝城。他想起以前的自己,总觉得靠小聪明就能活得很好,靠父亲的庇护就能护住身边的人。徐骁让他学武,他偏不,说 “学武太累,不如喝酒听书自在”;徐渭熊训他,说 “你是北凉世子,不学武怎么护着北凉”,他也不当回事,说 “我有师父教的兵法,不用舞刀弄枪”。
可现在他才明白,那是多么可笑的自负。老黄用自己的死告诉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生死离别面前,所谓的聪明才智,所谓的兵法谋略,都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他连老黄都护不住,连老黄的死都无法阻止,还谈什么护住北凉,护住身边的人?
他学武,首先是为了老黄。他要去武帝城,拿回老黄的剑匣 —— 那匣子里,装着老黄的剑,装着老黄的一生,装着老黄对他的牵挂。他要把剑匣带回来,放在自己的卧房里,像老黄还在身边一样。他还要挑战王仙芝,不是为了赢,不是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声,是为了告诉老黄,他没白死,他的世子,也能像他一样,站在武帝城头,硬气地面对强敌。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再经历这种无能为力。老黄是求仁得仁,可这份 “仁” 里,有一半是为了他。将来若是姜泥遇到危险,若是大姐徐脂虎和二姐徐渭熊遇到麻烦,若是身边的人再为他牺牲,他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只能站在原地哭,只能攥紧拳头却什么都做不了。老黄用自己的死告诉他,没实力,就没保护的资格,就没选择的余地 —— 要么看着别人为自己死,要么自己苟活,这不是他要的人生。
“老黄,我以前总觉得,不用学武也能活得好,是我错了。” 徐凤年对着远方,轻声说,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再是绝望,而是清醒后的坚定,“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因为我受委屈,更不会让他们为我死。我会学武,会变强,会护住北凉,护住你想让我护住的一切。”
赵希抟看着徐凤年的背影,心里暗暗点头 —— 这孩子,终于醒了。老黄的死,虽然惨烈,却没白费,他让一个散漫的世子,变成了一个有担当的未来北凉王。
徐凤年转过身,对着赵希抟拱了拱手,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多谢天师告知此事。龙象就拜托天师多照顾,我先回北凉了。”
他捡起地上的马缰绳,翻身上马。马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往北凉的方向跑。风拂过他的衣角,带着老黄的牵挂,带着他的誓言,奔向那个需要他守护的北凉,奔向那个需要他变强的未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那个只想闲散度日的世子,而是要扛起责任,要为老黄,为北凉,为身边的人,活成一道屏障。
北凉的秋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紧,风里裹着城郊草木的枯香,卷起地上的梧桐叶,一片接一片打在徐凤年的青布外袍上,发出 “沙沙” 的细碎声响,像老黄以前在火塘边烤红薯时,木炭裂开的轻响。他从武当山往王府走,马蹄踏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比来时沉了些 —— 不是累,是心里揣了东西,是老黄死在武帝城的消息,是 “要学武、要护人” 的念头,沉甸甸的,让他没了往日的散漫拖沓,连脊背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路过王府外的长街时,卖糖人的老汉正支着小摊,铜锅子里的糖稀熬得金黄,冒着甜香。老汉看见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糖勺,笑着招呼:“世子回来啦?要不要来串糖人?还是老样子,给您捏个骑马的将军?” 老汉的皱纹里挤满了笑意,手上还沾着糖霜,那是徐凤年从小见惯的模样 —— 以前他总爱赖在小摊前,让老汉捏完将军捏兔子,捏完兔子又要捏只小狐狸,最后揣着满手的糖人,晃悠悠跟老黄回府,糖渣子粘在嘴角,还得老黄替他擦。
可今日,徐凤年只是勒住马,对着老汉点了点头,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却很平静:“下次吧,张叔,今日还有事要回府处理。” 他甚至没像往常一样跳下马跟老汉打趣,只是目光扫过那锅金黄的糖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 以后再吃糖人,大概再也没人会笑着替他擦嘴角的糖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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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愣了愣,手里的糖勺停在半空。他看着徐凤年调转马头,青布外袍的下摆被风吹起,背影里没了半分往日的嬉闹,倒多了些让人不敢随意搭话的沉稳。连跟在徐凤年身后的两个下人都不敢多话,只默默牵着马,脚步放轻 —— 他们能感觉到,世子身上的气息变了,像一把蒙了尘的剑,终于被拭去灰垢,露出了藏在里面的锋芒。
进了王府大门,回廊上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 “叮铃” 响,声音清脆,却没驱散徐凤年心里的沉。他抬头看了眼檐角的霜,还是清晨那层,却好像比来时薄了些,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像老黄剑匣上的木纹。他没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径直往徐骁的书房走,路过演武场时,瞥见几个护卫正在练枪 —— 枪杆是枣木做的,被握得发亮,枪尖映着日光,闪着冷冽的光,护卫们扎枪的动作整齐,“喝” 声震得地上的落叶都动了。
徐凤年的脚步顿了顿。他想起去年冬天,老黄也曾在这演武场教他握剑,老黄的手粗糙,裹着他的手,教他摆剑式,还笑说:“世子,握剑得沉住气,跟烤红薯似的,急了就糊了。” 当时他还嫌老黄啰嗦,练了没半炷香就跑了,现在想起来,那双手的温度,还好像留在掌心。他攥了攥拳头,心里又紧了紧,脚步更快地往书房去。
徐骁的书房里燃着松烟香,烟气袅袅,绕着墙上挂的那幅北凉舆图 —— 舆图是用羊皮做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凉州、幽州、陵州的地界用朱砂标得清楚,上面还留着徐骁用墨笔做的记号,是常年征战留下的痕迹。徐骁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个茶盏,手指在舆图上的凉州地界轻轻摩挲,指腹蹭过羊皮的纹路,像是在触摸这片他用命护住的土地。
听见脚步声,徐骁抬眼,看见徐凤年走进来,他放下茶盏,指了指对面的梨花木椅子,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回来了?龙象在武当安顿好了?那孩子没闹着要跟你回来吧?”
徐凤年没坐,就站在桌前,双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着 —— 以前他总爱瘫在椅子上,要么翘着腿,要么玩着桌角的镇纸,没个正形,可今日,他连肩膀都绷得直。他看着徐骁鬓角的白发,看着父亲脸上深深的皱纹,那皱纹里藏着风霜,藏着三十万铁骑的重量,也藏着对他的牵挂。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的沉都压下去,然后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爹,我要学武,还要再去江湖走一趟 —— 去武帝城。”
徐骁的手指顿了顿,没立刻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他的目光扫过徐凤年眼底的红血丝 —— 那是昨日在武当哭老黄哭出来的,还没消;又扫过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了往日的闪躲,没了少年人的跳脱,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是真的想明白了、想透了。
以前,徐骁劝过他无数次学武,从他十岁起就找了武师教他,可他总说 “学武太累,不如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徐渭熊也训过他,说 “你是北凉世子,连剑都握不住,将来怎么护着北凉”,他也不当回事,说 “我有师父教的兵法,不用舞刀弄枪”。今日他主动提出来要学武、要去武帝城,徐骁心里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 他知道,儿子是真的长大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是老黄的一条命。
“好。” 徐骁点了点头,语气听着平静,可握着茶盏的手却微微动了动,藏着不易察觉的激动,“想学武,爹给你找最好的师父 —— 武当的王重楼,龙虎山的赵希抟,甚至是江湖上隐退的老剑修,只要你想学,爹都能给你请来。想走江湖去武帝城,爹给你安排护卫,青鸟、宁峨眉,还有褚禄山手下的精锐,你想带谁就带谁,保证你平平安安去,平平安安回。”
他以为徐凤年会答应 —— 以前不管去哪,徐凤年都要带着七八个护卫,怕苦怕累,怕遇到半点危险。可没想到,徐凤年却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坚持。
“不用,爹。” 徐凤年看着徐骁,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却没半分犹豫,“这次我想自己去,不用护卫,也不用找什么名师 —— 我想靠自己,一点点学握剑,一步步走到武帝城,拿回老黄的剑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