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了几句病情,那“男人”声音渐渐弱下去,最后变成一阵含糊的呜咽。
桂婆婆身体一软,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汗水把她花白的头发都打湿了,粘在额头上。
娘赶紧拉着我,放下鸡蛋,按照规矩,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来也怪,爹的病,后来真的慢慢好了。
娘对桂婆婆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
可我始终忘不了那晚桂婆婆扭曲的脸和那陌生的男人声音,心里怕极了。
后来我离家读书,工作,成了城里人,学了科学知识,更把问米这事当成愚昧落后的封建迷信,抛在了脑后。
直到去年,老家传来消息,桂婆婆快不行了。
我请了假回去。
一方面是尽点同村之谊,另一方面,心底深处,或许是想解开童年那个恐惧的结。
桂婆婆已经油尽灯枯,躺在床上,只剩一把骨头。
她无儿无女,平时只有一个远房侄女偶尔送点吃的。
村里人敬畏她,却没人愿意贴身照顾。
我去看她时,她意识还算清醒,认出是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波动。
她让侄女出去,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娃……”
她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抓住我的手,那手冰冷,没有一点活气,
“婆婆……要走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喘了几口气,眼神变得有些空洞,望着黑黢黢的房梁,喃喃道:
“一辈子……都在跟‘下面’打交道……骗人……也骗己……”
我心头一跳。
“哪有什么……鬼魂上身……”
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都是……装的。”
装的?
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