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死死攥住这半块玉佩,冰冷的玉佩几乎要被他手心的汗水和滚烫的体温融化。他猛地抬头,望向面前这堵高耸、冰冷、隔绝着生死的墙壁。墙的那一边,是李傕的爪牙,正等着他亲手奉上这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李傕…狗贼…你不得好死!”王昌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带着无尽的怨毒。他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那半块玉佩,朝着墙头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扔了过去!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准确地越过了墙头!
几乎在玉佩脱手的瞬间!王昌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转身,连滚爬爬地扑向巷道的更深处,只想远远逃离这即将化作火海的地狱!
墙内。
那刀疤脸汉子一直竖着耳朵,屏息凝神。当那轻微的“哐啷”石板声响隔着墙壁隐约传来时,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紧接着,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
啪嗒。
一个温润微凉的物体,带着一缕微弱的风声,轻巧地落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面上。昏黄的灯光下,那半块刻着“蠡”字的玉佩,如同黑暗中陡然睁开的一只眼睛,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
成了!
刀疤脸汉子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眼中闪过狂喜和一丝如释重负!他一步跨出,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一把将那半块玉佩抄在手中!温润的触感传入掌心,那清晰的“蠡”字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开门!”他低吼一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同时将手中那把奇异的、没有锁柄的精铁钥匙猛地插向铁门中央那黑沉沉的锁孔!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锁芯内部发出一连串极其复杂精密的机括咬合声!咔哒…咔哒…嗒!
一声清脆的、如同解脱束缚般的机括轻响!
那扇厚重、冰冷、仿佛隔绝着另一个世界的巨大铁门,发出沉重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向内开启了一条足以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远比门外浓烈十倍、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的、混杂着硝石硫磺和油脂的刺鼻气味,如同沉睡凶兽的吐息,猛地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库房内部没有灯火,只有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黑暗中,隐约可见堆叠如山的巨大方形木箱轮廓,如同潜藏在深渊中的无数棺椁,散发着无声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危险气息!
刀疤脸汉子脸上刀疤扭曲着,眼中那赌徒的狂热彻底燃烧起来!他迫不及待地就要侧身钻入那片孕育着巨大毁灭力量的黑暗之中!
城西,那座隔绝了所有喧嚣与血腥的僻静小院。
铜兽香炉口缭绕的青烟未曾断绝,松柏的清冷气息固执地盘踞在空气里,试图抵御着从门窗缝隙不断渗入的铁锈与焦糊味。光线依旧幽暗,烛火在纱罩后静静地跳动,映照着那张铺在棋盘上的长安城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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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苏清)端坐如初,指尖却不再捻动棋子。那枚材质奇异、内蕴墨云的棋子,已稳稳落在郭汜大营核心,如同在炽热的炭盆中投入了一颗冰珠,无声,却预示着风暴的轨迹。
图卷之上,代表着郭汜大营的区域内,一枚枚惨白色的棋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碎裂,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碎的骨骸。而象征着吕布飞熊军的漆黑棋子,如同汹涌的墨潮,正疯狂地吞噬、覆盖着那片区域,黑色的锋矢直刺核心!更远处,代表李傕力量的暗红棋子,如同稳坐钓鱼台的渔翁,盘踞在转运司衙署的堡垒之中,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墨潮席卷后的残局。
棋盘边缘,一枚不起眼的、边缘模糊、如同水滴般透明的棋子,悄然移动到了转运司衙署库房的位置,与那代表火药库的、被朱砂红圈标记的区域,无声重合。
貂蝉(柳烟)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无声地出现在蔡琰身后。她微微垂首,声音轻得如同耳畔飘落的尘埃:
“青蚨已还巢。钥匙,到了‘蠡公’手上。”
蔡琰的目光并未从棋盘上挪开,她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枚透明的“水滴”棋子与朱砂红圈重合的微妙位置。细长的指尖,却沿着图卷上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由虚线标注的路线轻轻划过。那条路线的起始点,正是转运司衙署的库房深处,而它的终点,蜿蜒曲折,竟然指向长安北面,渭水之畔,那个被重重险要山塬和坚固堡垒拱卫的庞大庄园——郿坞!
“董仲颖,”蔡琰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冰封的湖水,每一个字都凝结着洞悉一切的寒意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捕兽夹闭合前的期待,“他太老了。老得只能把自己藏在黄金打造、精兵护卫的龟壳里,靠噬咬旧日的恐惧和猜忌活着。他以为郿坞是他的不朽堡垒…”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了紧闭的窗棂,仿佛望向了城南那片正被血色与铁蹄淹没的混乱,更仿佛看到了更远之处,郿坞那灯火辉煌却死气沉沉的轮廓。
“…却不知世间最锋利的矛,往往从堡垒最深处的裂缝中生发。贪婪、恐惧、背叛…这些他赖以维系的毒药,最终也会成为刺穿他心脏的匕首。”她的指尖轻轻点在那枚代表库房的朱砂红圈上,指甲边缘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库房之内,那扇刚刚开启了一道缝隙、释放出浓郁危险气息的铁门后。
刀疤脸汉子脸上带着狂热与激动,一只脚已经急切地踏入了那片纯粹的、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黑暗。他攥着那半块玉佩的手心满是汗渍,另一只手中的风灯,正被他高高举起,昏黄跳跃的光晕努力向库房深处探去,试图照亮那些如同巨兽蹲伏的方形木箱堆叠的轮廓。
就在他半个身体探入缝隙,风灯的光晕堪堪照到最近的一堆木箱边缘,甚至隐约映出了箱体上模糊的、代表着“火”的朱砂印记时!
异变陡生!
库房那高耸的、为了通风而特意加高的屋顶!那巨大的、覆盖着厚重干草和瓦片的屋顶!一支尾部绑缚着浸油麻布、正熊熊燃烧的火箭,如同从九幽地狱射出的复仇之眼,拖着刺目的橘红色尾焰,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扎进了堆积得最厚、最干燥的那片茅草顶棚之中!
嗤——!
燃烧的箭簇瞬间引燃了干燥蓬松的草茎!火苗如同贪婪的毒蛇,骤然蹿起,旋即以燎原之势,疯狂地沿着顶棚蔓延开来!哔哔啵啵的燃烧爆裂声顷刻间取代了库房内死寂的危险!橘红色的火光,瞬间将库房内部木箱堆叠的轮廓、以及刀疤脸汉子那张因惊骇而瞬间扭曲的脸庞,映照得一片通红!
而在库房院落外墙之外,那条堆满废弃杂物的阴暗巷道深处,一个蜷缩在断壁残垣阴影里、衣不蔽体、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老流民,正茫然地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那支从远处某个屋顶角落射向库房屋顶的火箭轨迹,他那张布满污垢和皱纹、早已被苦难磨灭了所有希望的脸上,麻木得没有一丝表情,仿佛看到的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流星。
轰隆!!!
一声沉闷得仿佛大地心脏被锤击的巨响,猛然从城南库房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令人骨髓发冷的震动波!仿佛一个沉睡了千万年的巨兽,在地壳深处翻了个身!整个长安城南的地面,都在这沉闷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如同涟漪般扩散的地底震颤中,猛烈地晃动了一下!
郭汜大营中,吕布正挥戟将一名试图偷袭的郭汜亲兵连人带盾劈成两半!戟刃带起的血瀑尚未落地,这突如其来的地底轰鸣和剧烈震颤猛地传来!赤兔马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前蹄骤然扬起!饶是以吕布的绝世骑术,身形也在马背上剧烈一晃!他瞳孔猛地一缩,赤红的瞳仁瞬间转向震动传来的南方!那声音的方向…是转运司!是那库房?!
中军帐前,正被亲卫死命拖拽着后退、眼神绝望的郭汜,同样被这地底传来的恐怖震动和轰鸣骇得魂飞魄散!他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猛地抬头望向南方,脸上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即,一种混合着狂喜、怨毒和毁灭快意的扭曲表情瞬间爬满了他的脸!他猛地挣开亲卫的搀扶,指向南方,发出声嘶力竭、如同厉鬼般刺耳狰狞的狂笑:
“报应!报应啊李傕狗贼!你抢!你再抢啊!抢老子的东西!老天开眼!报应来了!炸得好!炸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一起死!一起死吧!哈哈哈——!!”
那狂笑声在营地的一片混乱和吕布骤然转冷的赤瞳注视下,显得格外癫狂和绝望。城门失火,池鱼已惊。那看似已被点燃的引线,其燃烧的终点,似乎并非仅仅指向长安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