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公公,近日朝中多有议论,说东厂权力收缩太快,恐生乱象。”朱瞻基看似随意地说道。
亦失哈心知这是皇帝的试探,从容应答:“皇上明鉴,乱象非因放权,实因以往权力过于集中。如今各司其职,方能长治久安。”
朱瞻基凝视着亦失哈:“朕听说,你连监视百官之权也要交出?”
“老臣只是将寻常监察之权交还有司。”亦失哈道,“东厂仍将保留对谋逆大案的侦缉权,以保社稷无虞。”
朱瞻基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亦公公,你执掌东厂二十余年,当真舍得?”
亦失哈跪地,诚恳道:“老臣非为自身,实为大明江山。宦官权力过大,非国家之福。老臣不愿见后世有宦官借东厂之名,行祸国之实。”
朱瞻基动容,亲自扶起亦失哈:“满朝文武,若都有亦公公这般胸襟,朕何忧之有!”
从文华殿出来,亦失哈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宣德六年秋,权力移交基本完成。东厂裁撤了七成人员,只保留最核心的力量。衙署也从原来的三进大院,搬至一处较小的院落。
搬家那日,许多老番子依依不舍。程洛更是红了眼眶:“督主,东厂鼎盛时期,何等威风,如今...”
亦失哈拍拍他的肩膀:“威风不在场面,而在作为。东厂人少了,责任却更重了。”
他转向全体番子,朗声道:“从今往后,东厂不再事无巨细地监控百官,不再插手寻常案件。我们的职责只有一个:在社稷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护国安民!这才是先帝设立东厂的本意!”
众番子齐声应诺,声音中少了往日的嚣张,多了几分沉稳。
安顿妥当后,亦失哈将范宏叫到院中。秋日的夕阳给院落洒下一片金黄,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开始泛黄。
“再过些时日,我就要彻底归政了。”亦失哈平静地说,“东厂将来就交给你了。”
范宏跪地:“属下必不负督主重托。”
亦失哈扶起他:“记住,东厂可以无威,不可无德;可以无权,不可无责。守住这个根本,东厂才能真正成为大明的屏障。”
二人正说话间,一名小太监匆匆送来一封密信。亦失哈拆开一看,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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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何事?”范宏问。
亦失哈将信递给范宏:“有人密报,赵王似有异动。”
范宏阅后皱眉:“赵王自从汉王事败后,一直安分守己,怎会...”
“是真是假,查过便知。”亦失哈道,“这也是移交权力后的第一次考验。你亲自去查,但要记住,没有确凿证据,绝不可轻举妄动。”
三日后,范宏回报:所谓赵王异动,实为有人故意散布谣言,意图挑起事端。
“散布谣言者已查明,是汉王旧部,意图为汉王报仇。”范宏道,“人已拿下,请督主发落。”
亦失哈点头:“做得很好。此案正好彰显东厂新职:不涉寻常案件,专司危害社稷之大事。”
他顿了顿,又道:“人犯移交刑部处置吧。东厂只负责查明真相,不参与定罪量刑。”
范宏领命,却又忍不住问:“督主,东厂权力收缩至此,若是真有大案,恐力不从心。”
亦失哈微笑:“真金不怕火炼。东厂之价值,不在权力大小,而在能否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你将来会明白的。”
冬日的第一场雪悄然降临,覆盖了紫禁城的金瓦红墙。亦失哈独自站在东厂新衙署的院中,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心中一片平静。
他轻轻拂去肩头的雪花,转身步入屋内。案头上,那份彻底归政的奏疏已经写好,只待明日呈送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