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内阁反击

西厂的嚣张气焰并未因杨晔案的尘埃落定而有丝毫收敛,反而如同浇了油的野火,越烧越旺。韦瑛及其爪牙横行街市,气焰更胜往昔,甚至到了公然拦截官员轿舆、闯入京官私宅搜查的地步,美其名曰“侦缉不法”。朝臣们上朝时目光低垂,下朝后闭门不出,整个北京城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下。

文渊阁内,炭火依旧,却驱不散那股凝结在空气中的沉重。首辅商辂与兵部尚书项忠对坐无言,桌上是几份刚刚送来的密报——某御史因在私宅与友人议论时政,被西厂番役闯入锁拿;某给事中家仆因酒后失言,抱怨西厂,主家即遭盘查恐吓。

良久,商辂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项公,不能再等了。汪直之祸,已非疥癣之疾,实乃心腹大患。杨晔之冤血未干,韦瑛辈又如此猖狂,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项忠,这位执掌兵部的老臣,性情刚烈,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乱响:“商公所言极是!阉宦弄权,鹰犬塞道,纲纪废弛至此,我等若再缄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只是……”商辂目光深邃,“陛下对汪直信重正隆,前次联名弹劾,亦未能动其分毫。此次若再无功而返,只怕……”

“只怕我辈皆成杨晔、杨士伟乎?”项忠冷笑一声,眼中毫无惧色,“商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次上疏,非为个人生死,乃为江山社稷!即便斧钺加身,亦要发出这士大夫之声!若满朝文武,因惧死而噤声,这大明,才是真的完了!”

商辂看着项忠眼中决绝的光芒,胸中一股久违的热血也随之翻涌。他重重点头:“好!那就搏这一次!你我不必再串联多人,以免走漏风声,反遭其害。就由你我二人联名,直陈利害,做这撼树之蚍蜉,填海之精卫!”

计议已定,两人屏退左右,紧闭值房大门。商辂亲自研墨,铺开奏疏专用的龙纹黄绫。他凝神静气,笔尖饱蘸浓墨,落下第一个字时,手腕沉稳如山。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奏章,这是一篇讨伐国贼的檄文,凝聚着两位老臣对朝廷最后的忠诚与绝望的呐喊。

奏章中,商辂一改往日温和持重的文风,字字如刀,句句见血:

“陛下临御天下,委政老臣,寄耳目于厂卫。然近日汪直提督西厂,威势烜赫,大政不由内阁,生杀尽出其口。擅抄没家产,滥施酷刑,冤陷良善如杨晔者,不可胜计!京师内外,但见直之鹰犬,不闻陛下之诏令;但闻西厂之拷掠,不闻朝廷之法度!”

“韦瑛等小丑,倚直为城社,荼毒缙绅,逼辱命妇,士大夫不安其位,商贾不安于市,行旅不安于途,士卒不安于伍,天下之人,但闻西厂,无不股栗!……”

“陛下谓直能摘奸剔弊,然其所为,非除奸也,实为植党营私,立威擅权!道路籍籍,皆言汪直不黜,天下必乱!臣等备员大臣,不忍见祖宗基业毁于阉宦之手,不忍见陛下圣明蒙受壅蔽之谤,昧死上言,伏乞陛下,大奋乾断,将汪直、韦瑛等明正典刑,罢撤西厂,还政于朝,则天下幸甚!社稷幸甚!”

奏疏写完,墨迹未干,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悲壮之气。商辂与项忠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他们知道,这份奏章一旦呈上,便再无退路。

如何确保奏章能避开司礼监(尤其是可能偏向汪直的秉笔太监),直达御前,成了关键。商辂再次动用了内阁首辅的密奏之权,他并未通过通政司,而是亲自将密封的奏匣交给了唯一可以信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

司礼监值房,怀恩接过那沉甸甸的奏匣,指尖能感受到那份千钧之力。他无需打开,便能想象其中内容的激烈与尖锐。

“商先生,项尚书,这是……”他低声问道,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