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密奏反击

天刚蒙蒙亮,乾清宫东暖阁里已经亮起了烛火。朱见深正在用早膳,一碗小米粥,几碟小菜,吃得慢条斯理。怀恩捧着三匣《永乐大典》进来,脚步轻盈,按照惯例将匣子放在御案右侧。

“陛下,这是您要查阅的前朝典制,都按您的吩咐整理好了。”怀恩打开第二匣,取出第二百零三卷,自然地翻到记载地方官员考核制度的章节,将书卷放在御案上,“这一卷里有前朝考核地方官的具体章程,陛下可以参考。”

朱见深随意瞥了一眼,拿起筷子正要继续喝粥,忽然注意到书页边缘有处不自然的折痕。他放下筷子,伸手将折痕抚平,指尖触到纸张间极细微的厚度差异,眉头微微一皱。

“你们都退下。”皇帝突然摆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内的太监、宫女们连忙躬身退下,偌大的东暖阁里,只剩下朱见深和怀恩两人。朱见深小心地撕开书页夹层,四张纸条飘落在地。他俯身拾起,就着晨曦仔细观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第一张纸条记录着韦瑛强占民田的具体位置和时间,甚至标注了田产的四至边界,一目了然;第二张描述了辽东战报中首级数量的疑点,提到那些首级多为老弱,与叛军的身份不符;第三张只有八个字:“金丹燥热,恐伤龙体”;第四张则是汪直与王越秘密联络的路线图,清晰地标记着清风驿的位置和接头的时间。

朱见深的手指在“金丹”二字上停留良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怀恩连忙上前,递上痰盂,眼角瞥见皇帝将那张写着“金丹燥热,恐伤龙体”的纸条揉成一团,紧紧塞进了袖中。

“传旨。”朱见深咳嗽平息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今日起,所有呈送西厂的奏本,司礼监都要留副本,不经司礼监复核,不得呈送御前。”

“是。”怀恩垂首应道,目光落在御案下,看见皇帝将另外三张纸条小心翼翼地叠好,起身走到床头,打开一个隐蔽的密匣,将纸条放了进去,又重新锁好。

怀恩心中稍定,他知道,这一步棋,走对了。

午时三刻。

西厂衙门里,汪直正坐在案前审阅十二团营的练兵方案,朱笔在纸上圈点批注,神色专注。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低语了几句。

“留副本?”汪直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黑点,“什么时候的事?谁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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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刚下的旨意,是陛下亲口吩咐怀公公传的,说是所有西厂奏本都要经司礼监复核。”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回答,不敢抬头看汪直的脸色。

汪直冷笑一声,将朱笔扔在案上,起身更衣:“备轿,本督要面圣。”他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乾清宫前,怀恩亲自守在殿外,看见汪直带着人过来,依旧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汪公爷来得不巧,陛下正在炼丹,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怀恩微微躬身,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汪直盯着怀恩看了片刻,眼神锐利如刀,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突然,他笑了起来:“怀公公近日气色不错,可是得了什么养生妙法?不如分享给本督,也让本督学学。”

“老奴愚钝,哪懂什么养生妙法,不过是按太医的方子调理罢了。”怀恩依旧躬身,语气不变,“倒是汪公爷要注意身体,听说昨日韦瑛又在城外拿了几个‘乱党’?听说那些人嘴硬得很,韦公公审了一夜都没审出什么,汪公爷可要劝劝韦公公,别累坏了身体。”

两人目光相触,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汪直袖中的手缓缓握紧,指节泛白,怀恩却依旧神色平静,仿佛没察觉到他的敌意。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接着是皇帝的怒斥:“都是废物!炼个丹都炼不好!”

怀恩立即转身,推门进殿,动作快得让汪直来不及反应。汪直想要跟上,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陛下有令,炼丹期间任何人不得入内。”侍卫语气坚定,手中的刀微微出鞘,露出寒光。

汪直站在丹墀下,看着怀恩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秋风吹起他蟒袍的衣角,露出腰间一枚新换的羊脂玉佩——那是王越上月派人送来的“节礼”,玉佩温润,上面刻着精致的祥云图案,此刻在阳光下,却显得格外刺眼。

他知道,陛下突然让司礼监留西厂奏本的副本,绝非偶然,一定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赵德明、书办、张顺的死,虽然做得干净,但难保不会留下痕迹,难道是尚铭那个老狐狸?还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汪直的目光落在乾清宫的殿门上,眼神冰冷。不管是谁,敢跟他汪直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

戌时。

司礼监值房里,烛火通明。怀恩正在誊写今日的奏章摘要,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每一个字都写得工整有力。一个小太监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在砚台旁放下一张字条,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怀恩瞥了一眼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