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大学,地外文明伦理研究所(EECI)临时办公室。
这里远不如新化学中心那般光鲜亮丽,更像一个高度戒备的战时指挥所。
厚重的防辐射屏蔽墙隔绝了外部噪音,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巨大的主屏幕上显示着人马座旋臂目标星域的深空扫描图,复杂的轨道计算模型和数据流在周边屏幕上不断滚动更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有序的气息,穿着ICSAEC或明德制服的研究员和技术人员步履匆匆,低声交谈着晦涩的术语。
林可站在巨大的星图前,眉头紧锁。
屏幕上,代表“探知者号”深空飞船(仍在近地轨道进行最后整备)的光点旁,密密麻麻的参数框显示着引擎功率、护盾强度、生命维持冗余度…以及最核心的、基于“基石”MOF技术和杜恒维度本能设计的“意识防护舱”的模拟运行数据。每一个微小的参数调整,都关乎着数月后那场深入未知的远征能否带回希望,而非灾难。
“护盾的能量转换效率还是卡在理论值的87%,”一名量子工程师指着屏幕上的瓶颈参数,语气焦灼,“‘X物质’衍生体的模拟污染冲击峰值一旦超过阈值,防护舱的量子隔离层就有被渗透的风险。杜研究员带回来的本能数据是关键,但我们需要更精确的…”
“杜恒呢?”林可打断他,目光扫过办公室,没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在里面的静室,”一名助理回答,“杨副校长也在。”
林可点点头,走向办公室内侧一间用特殊吸音和屏蔽材料隔出的静室。
……
推开门,里面光线柔和,只有一张宽大的桌子,上面铺满了写满复杂公式的草稿纸。杜恒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面朝墙壁上一块巨大的白板。杨振站在他身旁,双手抱胸,脸色凝重地看着白板上的内容。
白板上不再是连廊废墟里那种混乱的量子符号,也不是“静默方程式”的化学结构。
那是一个庞大、精密、令人望而生畏的数学构造。
它的核心是几个相互嵌套、拓扑结构极其复杂的克莱因瓶——一种理论上没有内外之分的单侧曲面,象征着空间的自我闭合与扭曲。这些瓶状结构被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形态连接起来,形成一个首尾相接、永无止境的循环。而在所有结构的中心交汇点,是一个不断变换的、无法用常规维度定义的“奇异点”。这个点并非静止,而是由无数动态的、不断生成又湮灭的微分方程构成,描绘着时空曲率、能量密度、以及某种…代表“意识”或“信息”的量子态的剧烈波动!
整个方程结构散发着一种冰冷、宏大、仿佛宇宙法则本身般的压迫感,同时又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确定性——如同一个精密运转、却随时可能失控崩塌的毁灭机器设计图。
杜恒的左手无意识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微微颤抖。他的右手拿着一支电子笔,笔尖悬停在白板边缘,似乎想添加什么,却又久久无法落下。他的背影绷得很紧,透出一种巨大的精神消耗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这就是你在维度夹缝里‘看’到的?”杨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那个…‘终末方程’?”
杜恒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白板中央那个不断变换的奇异点上,仿佛那是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它…描述了什么?”杨振追问,声音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