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毫无防备的松散模样,竟觉得比那些精心维持的礼数周全,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生动,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露出了底下流动的活水。
上官浅闻言,缓缓睁开眼。眼底还蒙着一层刚被颠簸晃出来的水汽,像浸了晨露的葡萄,看向宫远徵时,目光里裹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她撑着软垫微微起身,往前凑了一步,车厢本就狭窄,这一步便让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她的发梢扫到宫远徵的衣袖,呼吸间带着的淡淡药香与脂粉气,像无形的丝线,悄无声息地缠上他的鼻间。
“远徵弟弟,还记不记得,我说要和你打赌?” 上官浅的声音放得轻柔,尾音带着几分刻意的缱绻,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在提醒他某段被遗忘的过往。
宫远徵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发现后背早已抵着冰冷的车壁,退无可退。慌乱间,他急忙别开目光,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树影,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声音带着几分生硬:“不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 上官浅轻笑出声,笑声像羽毛般轻轻搔着人心,语气里满是戏谑,“我当时说,你哥哥舍不得让我死的。”
“我当时根本没要和你赌。”
宫远徵当然记得。那日在角宫的池边,她站在对岸,隔着小片粼粼的池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要打赌,赌宫尚角舍不得让她死。
那时他只当上官浅是异想天开在做梦,毕竟他和哥哥都已知道了她无锋细作的身份,只等着收网。可如今想来,那些话语里藏着的,全是上官浅早已算好的胜算。
上官浅见宫远徵这般反应,笑意更浓了些,眼底的狡黠几乎要溢出来。她又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宫远徵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几分得逞的雀跃:“我赢了呀,远徵弟弟。”
“你……” 宫远徵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上官浅往后退了退,重新靠回软垫上,语气很轻:“远徵弟弟,你该知道,在这江湖里,我若不步步为营,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你就这么笃定,我哥会护着你和孩子?” 宫远徵终是忍不住开口。
上官浅看着他说:“宫尚角重规矩,更重宫门的血脉,他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出事。”
宫远徵没有再接话,只是靠在车壁上。
他知道上官浅说得对,哥哥向来重视宫门的传承,绝不会让宫门的骨肉受到伤害。
车厢里的沉默像浸了冬夜寒气的棉絮,只有马车颠簸的 “咯噔” 声,伴着车辕上铜铃偶尔飘来的轻响,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