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苏砚死寂的目光扫过操作台上林晚的尸体,又扫过地上那层灰白的尘埃。冰冷的“效率”感再次浮现。
“没错!”渡鸦似乎捕捉到了苏砚那细微的“理解”,语气带上了一丝赞许。“‘错误’被清除时爆发的绝望、痛苦、不甘…这些强烈到极致的负面意念,是烙印最好的养料!它能让我们更强!更能精准地执行天道的意志!”他走近一步,鸟嘴面具几乎要凑到苏砚面前,一股混合着陈旧皮革、消毒水和淡淡腐肉的气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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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渡鸦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嘶哑,“你亲手抹去了你最大的‘执念’!多么完美的‘净化’!你的烙印,尤其是那第八道‘回溯之痕’,此刻正是最‘饥饿’、也最具可塑性的状态!”他伸出一根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指,隔空点了点苏砚的左臂。
“你需要学习!需要掌握更多的‘共鸣’!需要学会更高效地‘收割’!”渡鸦的语气变得热切起来,尽管那声音依旧冰冷刺耳。“‘尘寂’只是最基础的群体清理手段。还有‘蚀心’…针对个体的精神崩溃,能榨取出最纯粹的恐惧精华!还有‘归墟’…那是高阶的、彻底的物质湮灭!甚至…还有传说中的‘命弦剥离’…直接篡改因果线!”他每说出一个名字,都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
“而你,”渡鸦的鸟嘴面具几乎贴上了苏砚冰冷的鼻尖,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你拥有罕见的‘回溯之痕’!这意味着你不仅能‘收割’当下的绝望,更能深入‘错误’的根源,挖掘他们记忆深处最痛苦、最黑暗的瞬间,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养料!这是无上的天赋!也是…无尽的痛苦源泉。你会一遍遍品尝那些最深的绝望,如同啜饮毒酒,但你的烙印…会因此变得无比强大!”
苏砚死寂的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不是情绪,而是一种冰冷的、对力量的认知。品尝绝望…滋养烙印…更强的力量…更高效的清除…这冰冷的逻辑链条,如同程序般在他意识中运行。
渡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后退一步,恢复了些许公事化的姿态。
“作为你的引导者,我会给你第一个任务。”他那只戴着厚实橡胶手套的手,从工装服宽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文件,不是武器。
而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一枚造型古朴的银戒,戒面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纯净的月光石,在惨淡的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渡鸦将这小小的证物袋,轻轻放在布满灰尘和油污的操作台边缘,就在林晚冰冷的手边。月光石的光晕,映着她毫无血色的手指。
“目标:柳清漪。女,28岁。本市‘溯源’古董店店主。”渡鸦的声音恢复了沙哑的平静,像是在念诵一份冰冷的档案。“一个顽固的‘错误’。她的‘冗余’属性正在快速加深,已对局部规则稳定性构成轻微扰动。她手上这枚戒指,是她最珍视之物,也是她‘错误’执念的核心锚点之一。”
鸟嘴面具转向苏砚,深色的玻璃镜片反射着惨白月光。
“任务要求:找到她。‘收割’她。用你的‘回溯之痕’,挖掘她与这枚戒指相关的、最深层的痛苦记忆,将其转化为烙印的养料。过程…随你喜好。‘上峰’只需要结果——彻底的清除,以及…戒指上残留的‘执念结晶’。”
渡鸦顿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酷的玩味。
“这是你新身份的第一次正式‘狩猎’。证明你配得上‘行刑者’的烙印。记住,犹豫…是最大的‘错误’。”他最后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的林晚,“至于这个…‘残留物’。我会处理掉。痕迹…必须干净。”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
说完,渡鸦不再停留。他转过身,厚重的胶靴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啪嗒…啪嗒…”声,身影缓缓没入厂房深处更浓的黑暗里,如同一个完成了使命的幽灵,消失在废弃机器的阴影之中。
空旷的厂房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操作台上林晚冰冷的尸体,旁边那个小小的、装着月光石戒指的证物袋,以及站在阴影里、如同雕塑般的苏砚。
他空洞的黑眸,缓缓从林晚的脸上移开,落在了那枚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月光石戒指上。戒指很美,纯净的石头里仿佛封存着一小片宁静的夜空。
然后,他的目光,移向了自己的左手。
意念微动。
“滋……”
第八道焦痕深处,冰冷的刺痛再次传来。
这一次,苏砚没有去触碰林晚,也没有去窥探那枚戒指。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自己的右手食指,点向了自己左臂上——那道最新诞生的、第八道深黑色的焦痕!
指尖与焦痕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触碰林晚尸体时更加狂暴、更加混乱、更加黑暗的记忆洪流,如同失控的泥石流,瞬间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
**不是别人的记忆!是他自己的!**
**是那个焦炭般的、未来的苏砚的记忆碎片!**
**是无数个行刑场景的残酷叠加!**
**是每一次用“尘寂”湮灭生命时灵魂被灼烧的剧痛!**
**是施展“蚀心”时,受害者精神崩溃发出的、撕裂灵魂的尖啸直接灌入脑海的疯狂!**
**是尝试“归墟”失败时,空间反噬将自身部分躯体湮灭成虚无的极致恐惧!**
小主,
**是深入一个又一个“错误”根源,挖掘他们最黑暗记忆时,那些绝望、痛苦、疯狂如同剧毒般反噬自身的折磨!**
**还有…那一次次,在破碎的镜子、光滑的金属表面、甚至是死者的瞳孔里…看到的自己那张焦黑扭曲、燃烧着暗红余烬的、行刑者的脸!**
**以及…每一次任务完成后,云层裂开缝隙,那只巨大的、非人的、毫无感情的天道之眼投来的、冰冷的凝视!那一声声如同最终判决的——“合格”!**
痛苦!疯狂!绝望!毁灭!永恒循环的诅咒!
这些属于未来行刑者“苏砚”的、被烙印本身记录下来的、最黑暗的记忆碎片和情感残渣,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砚现在的意识!比林晚临死的记忆强烈千百倍!那是纯粹的、属于行刑者本身的、被诅咒的永恒折磨!
“呃啊啊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如同濒死野兽从灵魂最深处榨出的凄厉嚎叫,猛地撕裂了废弃厂房的死寂!
苏砚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剧烈地痉挛、扭曲!他抱着自己的左臂,重重地跪倒在地!额头狠狠磕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瞬间从破裂的皮肤涌出,混合着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的涎水,滴落在厚厚的灰尘里。
左臂上,那八道焦痕如同活了过来!疯狂地搏动、灼烧!尤其是第八道“回溯之痕”,颜色瞬间变得如同烧融的暗红岩浆!释放出惊人的高温!他手臂的皮肤开始发红、起泡,甚至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恶臭!
痛!深入骨髓!灼烧灵魂!来自未来的、行刑者自身的无尽痛苦,如同跗骨之蛆,通过这“回溯之痕”疯狂地反噬着现在的他!
原来…这就是代价!使用烙印力量的代价!不仅仅是承受反噬的痛苦,更要承受烙印本身记录的、行刑者永恒的诅咒记忆!
嚎叫在空旷的厂房里久久回荡,最终化作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苏砚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汗水、血水、泪水(不知是剧痛还是什么)混合在一起,在他脸上肆意流淌。
他缓缓抬起头,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如同深渊。但在这空洞的最深处,那刚刚被未来行刑者无尽痛苦冲刷过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
一种更深的死寂。一种彻底接受了自己命运的冰冷。以及……一丝被那无尽痛苦磨砺出的、非人的坚韧。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布满焦痕的手臂支撑起身体。目光扫过操作台上林晚冰冷的尸体,最终定格在那个小小的证物袋上。
月光石戒指,在阴影中散发着柔和而冰冷的光。
柳清漪…“溯源”古董店…
苏砚伸出仍在微微颤抖、皮肤被灼伤起泡的右手,抓起了那个小小的证物袋。冰冷的塑料触感传来。
新生的行刑者,拖着残破的躯壳和彻底冰冷的灵魂,一步一步,融入了厂房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扭曲而孤独,如同一个背负着永恒诅咒的、走向既定杀戮之路的幽灵。每一步落下,左臂上的焦痕都在隐隐搏动,提醒着他那无尽的痛苦和即将到来的、冰冷的“收割”。